1
这东西叫四个圈,是巧乐兹2006年出的一款雪糕。
我一天可以吃十几根。
名字叫四个圈,是因为它分四层。
最外面是一层很薄的巧克力脆皮,我一般喜欢用上牙像刨冰一样把它刨下来慢慢嚼碎。
第二层是奶味冰淇淋,不过说实话这层并没有什么存在感,味道很淡而且很容易化,我都是咬开巧克力脆皮以后直接把它和里面那个大巧克力块一起吃的。
然后就是第三层的大巧克力块了,这个巧克力块我认为是四个圈乃至整个巧乐兹所有系列、所有产品的绝对灵魂,当年发明这玩意儿的人真特么是个天才。
我对它只有一个形容词:
炸裂。
这是我今天第一根巧乐兹。
我啃下一半巧克力块,让外面的奶味冰淇淋和最里面也就是第四层的黄色冰淇淋在口腔里迅速融化。
流淌的冰淇淋甜水和同样在渐渐融化的巧克力块混到一起,产生了一种入口即化的错觉。
冰凉的、酥脆的、柔软的口感,以及充塞住整个舌尖味蕾的极致甜味——
我都能想象到我脑子里有个蜂鸣警报器在高强度拉响,提醒着身体所有器官一大波能量即将来袭。
我甚至都能听到胰腺的呼喊。
快收了神通吧。
2
这是我今天第二根巧乐兹。
我从小就特别特别喜欢吃巧乐兹,那个时候我爸妈——主要是我妈,一到了夏天,就会带上我去批雪糕。
雪糕批发店里有个横着的大冰柜,左边是便宜的,右边是贵的。
现在一想店老板还挺心机,你右手拿东西更方便,说不定就多拿了几根贵的。
巧乐兹被归类到右边,不过它是右边里比较便宜的一档。
我妈每次带我批雪糕,主体部分肯定是由便宜雪糕构成。
一个大塑料袋里起码有四分之三是绿豆棒冰和大舌头,一个夏天下来我的舌头都是绿的。
然后我妈会让我象征性在右边柜子里【选】几根,这个时候真的是要精挑细选,因为下一次吃到贵一点的雪糕可能就是明年了。
在那个店有巧乐兹之前,我是很难决定到底买哪个的。
但是在有了巧乐兹之后,我就再也没犹豫过。
我会一个一个往塑料袋里放巧乐兹,一边放一边观察我妈的脸色。
然后精准卡在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让我过不去和再不揍我她就要过不去的临界点,果断收手。
虽然冰西瓜和冰凉粉也很不错,虽然以前我其实觉得绿豆棒冰和大舌头也很好吃。
但这些朴素的、单纯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寡淡的东西构建起来的夏天回忆,在我吃下第一口巧乐兹以后就被砸得粉碎。
那种超规格的强劲甜味和在当时来说称得上石破天惊的丰富口感,几乎算是一种降维打击。
真的。
最早的时候,我吃的是三毛一支的冰棍。
除了甜和冰一无所有,甜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苦涩,就像我的生活。
后来五毛一根的绿豆棒冰已经算是消费升级,至少里面有了奶油的香味。
雪糕批发店的大冰柜里花里胡哨的贵雪糕很吸引人,但它们真的太贵了,在那个价格面前只能说有些新奇的味道实在是不够看。
然后有一天我吃到了巧乐兹,吃到了四个圈。
批发一块五零售两元,一份钱四份味道。
比我吃过的所有便宜冰棍和贵雪糕都更好吃,但价格又并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所以仅仅是用了一个下午,我就彻底忘记了童年时曾经在乡下用井水冰镇西瓜,夜晚摇着蒲扇看星星的快乐,暑假也不再吵着要去奶奶家。
现在我只想吃巧乐兹,只想吃四个圈,只想吃四个圈里面那个神奇的、魔幻的、入口即化的、吃完了还要咂摸半天嘴,喝上半碗水的大巧克力块。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学会了看配料表。
看到它背后每一条都是为了击穿我快感阈值而放进去的原材料和添加剂,我忽然意识到这其实也是一种【工业升级】。
在科技与狠活面前,田园浪漫起构筑的堡垒还是太脆弱了。
四个圈里,有大量的脂肪。
emmmmmmmm。
我好像知道我肚子上那四道圈是怎么来的了。
可是对当时的我来说,这些东西——
全,都,不,重,要。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它的热量有多高,这是现在人到中年体检报告像恐怖小说的我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甚至有过一个梦想:
有一天,能一次吃十根巧乐兹。
我知道有些人吃这个会觉得太甜了,第二根可能就腻了,一次吃太多了胃也容易受不了。
但那时候我还很生猛,新陈代谢高的一批,而且还在练足球,每天像一个旋风小马达一样在球场狂奔。
无论是极致的冷饮还是极致的热量,我的胃都能照单全收。
阻碍我实现梦想的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是身体扛不住,只会是兜里没那么多钱,屁股扛不住我妈的衣架。
至少,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
3
所以,这是我今天第三根巧乐兹。
其实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吃过巧乐兹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像我们少年时期曾经沉迷过但又疏远了的很多东西一样——
四驱车,陀螺,游戏王;
星球杯,辣条,QQ糖。
某一天我忽然就失去了对它们的兴趣,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又忽然想起。
但这些年我其实还挺想念巧乐兹的,尤其是前几年看到那些雪糕刺客热搜的时候。
当年巧乐兹镇压小卖部冰柜的时候,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雪糕刺客。
雪糕刺客的刺杀,在于出其不意。
你想吃雪糕但又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看到一个新包装新雪糕出现在冰柜里很好奇于是拿起来尝试一下。
但就算在冰柜里放满雪糕刺客,只要里面还有一根巧乐兹,我就不会选别人。
而且我不管它们的成本和原材料有什么牛叉的,但我知道它们的味道一定配不上价格。
四个圈现在的电商批发价是30支68.49元,折合一根2.283元。
比起当年,几乎没涨价。
你一根雪糕卖到十几二十块,我就算你用的是象牙海岸产的可可豆,从阿尔卑斯山取的冰,难道你还能比巧乐兹好吃上五倍十倍?
我,不,信。
某种意义上,巧乐兹就是那个时代的雪糕锚定物。
至少在当时来说,至少在我能接触到的范围内:
比它便宜的没它好吃,比它好吃的还不存在。
我对梦龙、对哈根达斯也是有童年滤镜的,但巧乐兹和它们还不太一样。
哈根达斯是那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但现实中完全吃不到的,魅力完全来自于传说。
我会想象它很好吃,甚至在心里暗暗用巧乐兹来捧它,觉得说不定真能比巧乐兹好吃十倍。
但我说不出它好在哪。
我可以绘声绘色地告诉你四个圈的四重口感和它的无敌巧克力块,但说到哈根达斯我只知道电视里的小孩都在吃。
某种意义上它对我来说甚至是个幻想产物,约等于雪糕界的奥特曼变身器。
而梦龙则是我现实中能吃到的雪糕里,价格最贵、X格最高的。
即使是在当年那个雪糕批发店冰柜专门放贵雪糕的那一半里,梦龙也是独一挡的存在,是能蓄满我妈怒气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我也幻想过有一天能随心所欲地吃梦龙。
但是在吃到四个圈以后,我马上就把这个梦想换成了四个圈。
它更便宜,更容易被实现,并且更好吃。
当时唯一有四层口感的雪糕,含金量就是这么高。
其实巧乐兹出的第一个产品是2003年的巧脆棒,就是下面这张图里的C位。
图是我从伊利官网找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四个圈甚至没有一席之地。
巧脆棒也很猛,不仅有巧克力脆皮还有曲奇饼干和花生碎,当年也是在雪糕市场乱杀的存在。
靠着巧脆棒和香奶棒,巧乐兹2003年的年销售额达到了2亿。
强调一下,这是2003年的2亿,当时深圳新建住宅的销售均价是每平方米5680元。
后来一众雪糕刺客问世,我还心想是不是巧乐兹没落了,怎么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冒头了。
不过,巧乐兹不但没有没落,还更猛了:
2022年,仅前三季度的销售额就突破了50亿元。
强调一下,这是在单根雪糕没涨太多价的前提下,达到了50亿。
你知道么,那一瞬间我觉得有点恍惚,甚至有点欣慰。
当年曾经带给过我那么多快乐的雪糕,十几年后依然活着——
活得很好,越来越好。
于是我买了很多根巧乐兹,打算陪一根。
4
所以,这是我今天第四根巧乐兹。
说实话,吃到第三根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腻了。
第四根我是皱着眉头吃完的,不是觉得难吃,而是我的胃开始疼了。
十几年前从来没有疼过的胃,这几年确实老疼。
我今天刻意忘掉的血糖,应该也已经变成了个恐怖数字。
我忽然觉得挺难过的。
虽然我的梦想是一天吃十根。
其实也没有说,非要一次吃十根。
但现在仅仅是四根,放在十几岁那会儿,我才刚刚开胃。
二十岁的时候我和大学同学打赌,比赛喝果粒橙。
我一次喝了6大瓶果粒橙,中途没上厕所,虽然最后吐了,但好歹比同学吐的晚。
我还办过吃包子比赛,作为第三名去颁奖,因为前两名进了医院。
我曾经有过一个金刚铁胃,它是我肆意妄为的底气。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生猛,就连时间都捶不了我。
但很显然,我错了。
我早就被捶烂了,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亦或者,不愿意承认。
就连那些为巧乐兹带来一年几十亿销售额的消费者,大概也都已经是另一批人了吧。
毕竟,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夏天过去了。
2024年的立秋,是公历8月7日清晨08:09分。
我仔细回忆了很久,也没想起来那一刻我在干什么。
连那一天是怎么过去的,都已经忘记了。
甚至今天,我以后也不会有很深的印象。
哦不对,我会记得今天。
因为我在挑战儿时梦想的时候吃了4根巧乐兹。
去了7趟厕所。
属于我人生的夏天,也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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